克兰布沃尔♾

三文小説家。
『人生は夢だらけ。』

【佐鸣】无光之城(一发完)

原著背景,无和解之印,没断手

叛忍佐助于终焉之谷被抓捕回村接受审判,而要下达裁决的正是漩涡鸣人。

全是ooc,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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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睛如同一座城池,我已驻足良久。”


[1]

漩涡鸣人第七次来到暗部的地牢时,终于摘掉了那顶尖尖的火影帽。

他的头发随着年岁增长慢慢变短,最终在二十五岁的当口变成紧贴着头皮的一层薄薄的暗金色,仿佛草原一样蓬勃又坦然。却和从前的那个吊车尾太阳一样横七竖八的发型比起来,更像太阳似的耀眼。佐助漫无边际地想着,又抬眼看他,但在这样昏暗潮湿的地牢里,似乎就连他身上特有的那种活力和光亮都被吞噬殆尽,被黑暗涂抹上了褪色的网格。

“明天五影会议在木叶举行……”鸣人慢慢地说着,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坐在原地的男人,意料之中对方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鸣人顿了顿,像是在憋闷出一股勇气似的,“他们会讨论出对你的裁决结果。”

“是么。”

“你就没什么好说的吗?”鸣人忽然一拳打在牢房的玄铁上,钢筋铁骨发出了危险地抖动声,但依旧在黑暗中恪尽职守纹丝不动,“你从前做的那些——”

“我从前做的那些?”佐助短促地笑了一声,“那些都是真的啊。”

“无论是杀了团藏,还是成为大蛇丸手下的叛忍。”

“我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那都是有原因的不是吗?!”鸣人双手撑在栅栏上,拼命想把脸贴进这片潮湿的黑暗,“你只是为了复仇!而鼬……他也是奉命行事!这些我都会给他们解释的!”

牢房里跳动的火光照进他湛蓝的眼睛里,像是两汪熠熠生辉的湖泊在夜风里摇晃,佐助看着他急切地为自己辩解的模样,几乎遏制不住的想要发笑。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顷刻之间幽暗潮湿的地牢里回荡着他近乎歇斯底里一般过分尖利的笑声,就像是黑暗中有千千万万个幽灵在同他一起对漩涡鸣人发出嘲笑声似的。

金发男人就在这样令人难堪的笑声中纹丝不动,静静地看着佐助。

“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

“这世界上多得是没办法用武力解决的事情,吊车尾。”

佐助笑够了,这才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狭窄的牢房里他几乎和鸣人鼻尖相对,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和尖刻,“你以为你当真就是太阳一样的救世主吗?”

鸣人下意识朝后退了一小步,和佐助认识这么久,尽管他们没有哪天不在针锋相对中度过,但他从没有哪次在佐助的神情里看见过这样的表情,那种无所克制的仇恨和漠视如同他本人常用的那把草薙剑一样轻易划破了他的自尊心,甚至让鸣人有种在佐助的眼光里无所遁形的坐立不安。

太阳一样的救世主?

也许忍界大战之后这么说的人不绝于耳,但鸣人却从没有这样想过,他没想过,也做不到荫蔽每一个人,可是这世界上唯独佐助,唯独宇智波佐助,他不想听见对方这样否认他。

“我以为我是。”鸣人哑声笑了,“至少我想做你世界里的那个太阳。”

他的耳根在这样湿冷的空气里依旧微微发热,为了这句如同表白一般的话,而这样的剖白比他料想得要更加顺利地说了出来,尽管鸣人一直以为他会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

佐助脸上阴翳而疯狂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就像是在一瞬间有人把他的灵魂从体内抽走了似的,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倦,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吐露什么淬了毒的刻薄话,最后却只是不明所以地哼了一声。

“这世界上有太阳,就会有阴影。”

我就是你世界里的那个阴影,鸣人。

而你是什么?

你却绝不是我的太阳。


[2]

我爱罗是第一个抵达的五影,鸣人惯例和他私下里去吃了一乐拉面,老板认不出这位大名鼎鼎的年轻风影,只是乐呵呵地说这个小哥看起来多么面熟。

我爱罗和鸣人互相望了望,都露出了一丝苦笑。

“真抱歉没能帮上忙。”年轻男人先道了歉,一如既往地沉稳,“关于佐助的事情……”

“这跟你没关系,我爱罗,”鸣人急忙制止了他,“要不是我一直缠着要跟他比出个结果,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样。”

我爱罗扭头看他,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火影兴致缺缺地挑着碗里的面,侧脸的每一次变化都在清清楚楚地昭示着伤心和无奈,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了嘴。

鸣人和佐助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人能够置噱,他曾经有多努力地想要替代佐助,如今认识得就有多深刻。

“如果是多数决的话,我想他会没事的。”

鸣人的脸一瞬间从热气腾腾地拉面里抽离出来,“多数决?”

“如果是举手表|决的话,”我爱罗的神色没变,依旧非常平静,但是不难看出脸上的宽慰,“你,我,加上关系比较好的雷影,能够占据表|决的主动权,而且佐助君在和宇智波斑以及之后和大筒木的战斗里表现得非常出色,他们不会不考虑这方面的。”

鸣人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腾起了笑容,还没等我爱罗再继续说下去,下一秒生性活泼的金发男子已经高声吆喝着让一乐大叔再加两碗拉面,像是真的喜逐颜开,又像是在急匆匆地享受这一刻的美好愿景。

“我就说你有办法的嘛我爱罗……”吃过三碗拉面之后就开始少见地喝起酒的鸣人挂在我爱罗的肩膀上,含混地嘻嘻笑着,“不愧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嗝……风影……”

把付过钱瘪瘪的旧钱包塞回鸣人的口袋里,我爱罗肩膀上枕着一颗金黄色的脑袋,认命地叹了口气,但想想第二天对方起床发现又花光了钱的那张脸,他又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不由得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对方枕得更加安稳一点。

他又不是鸣人那样走马上任的单纯新手,看着对方脸颊上泛起的酡红,年轻的风影也觉得一阵阵的无力,说出这番话更多的还是存了宽慰鸣人的心思,毕竟如果连他都说佐助情况不妙的话,大概鸣人的状态会更差也说不定。

抓捕到叛忍佐助的消息传来时,就连勘九郎都大吃一惊,而看见通文上写着“被六代目火影生擒”时,更是忍不住破口大骂。

“鸣人这家伙在搞什么?!”

漩涡鸣人有多么想让佐助堂堂正正地回归木叶,大概除了木叶村的同期,没人能比我爱罗他们了解得更加清楚了,但事实摆在眼前,“木叶叛忍宇智波佐助被六代目火影生擒,因兹事体大,依照战后协议应当由五影会议共同作出决议”的条目白纸黑字地记载在送来的公函上,做不得假。

“去了就知道了。”

我爱罗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踏上旅途,比起他自己秘而不宣的遐思,反倒是佐助和鸣人的故事最终要走到了结局这件事情反而更让他烦躁不堪。

而事实证明鸣人根本没办法处理好这一切,我爱罗看了看乱糟糟的卧室,可以看出对方最近过的并不如意,随处可见的生活垃圾和散落了一地的批文被混杂在一起,床头上年代久远的合影被倒扣在桌子上。

如果说我爱罗来之前对于这件事情是不是鸣人做的还存有百分之一的怀疑,在看见对方这样的表现之后,这百分之一的怀疑也立刻烟消云散了。

他最不该怀疑的,就是鸣人对于宇智波佐助的这份执着。哪怕无论是他,还是鸣人都清楚的知道,这一次再不是多年以前,他们和敌人生死搏斗后就能找到佐助那么平铺直叙的逻辑关系,成年世界的利益网如同蛛丝缠绕在每个人的身上,就算是拥有绝对权威的五影和绝对力量的佐助,都是这张网上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猎物。

他们都清楚无比的事实,我爱罗不相信那个如同鹰隼一样的男人会没有察觉到。


[3]

自从接纳了轮回眼,佐助的梦总是徘徊在雨里。

木叶当然是鲜少下雨的,唯一一次让他印象深刻的雨只有终焉之谷的那一战,于是那场雨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梦里下个不停,被反复慢放、扩大。以至于到最后,他闭着眼就能描摹出从鼻尖滴落的水珠在鸣人脸上如何划出一道轨迹,而被积雨云吞没的阳光从他额头消失的一瞬间又有几秒钟。

只不过这次也许是因为白天对鸣人的态度过于恶劣,对方并没有如期出现在他的梦境里,反倒是连绵不绝的阴雨和陌生的钢铁森林让佐助一瞬间有了做梦的实感。

“你终于也来了。”

佐助扭过头,看见了一张陌生但疲惫的脸,有着一头红发。

“佩恩……么。”

他望着对方和他一样的那双轮回眼,“这是怎么回事?”

“轮回眼的某个‘域’而已,”佩恩哑声说道,他瘦削的身体上长长短短的管子延伸进背后的黑暗里不见踪影,就像是恶魔在啃噬着他的生命,“我以为你不会进来。”

“怎么,”佐助冷笑,“是只有死人才能进来的地方吗。”

佩恩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我的‘域’,就算是六道仙人也不是随意进出的地方。”

“那你这么说,是你让我进来的?”

“不是我……是你自己。”

佐助没有兴趣和他打哑谜似的纠缠,“无所谓,反正我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彻底进来陪你了。”

“你要死了吗?”

“对。”

佩恩轻轻叹了口气,深凹见骨的脸颊上浮现出古怪的神情,像是孩童满足的笑意,又像是耄耋老人行将就木的不舍,“为了漩涡鸣人吗?”

“你胡说什么。”佐助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红发男人回以冰冷的视线,“这个‘域’,如果不符合我的条件是进不来的。”

“只是巧合罢了,”佐助盘腿坐下,没有理会接连打在身上的细雨,“我的轮回眼比你要高明很多,进来不是什么难事。”

佩恩没有反驳他,只是低下头笑了笑,“鸣人说得一点不错。”

“什么?”

“他说他要等一个口是心非小肚鸡肠的男人回来,在这之前,他不能死。”佩恩回忆起男孩坚定的神情,又看向了佐助,后者没有为鸣人诋毁他的话生气,只是缓慢地歪着身子,倚在巨大而冰冷的管道边垂下了头。

“他和你我不一样,他不认为为了所爱的人去死是什么值得褒奖的行为,”佩恩咧了咧嘴,似乎还能感受到对方的拳头打在身上的疼痛,“比起像你一样为了他去送死,他更想和你一起站在阳光下,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在这样战火纷飞的动乱年代,佐助常有,而鸣人却不常有,这男孩应当感到幸运,佩恩微微叹了口气,注视着佐助挺拔的背影。

“少说笑了。”

年轻男人嘶哑的声音在昏暗的室内响起,伴随着窗外的一声惊雷,石破天惊。

“看来你是被吊车尾洗脑得够彻底的,佩恩。”佐助侧过身看他,半边脸颊忽明忽暗,没有鸣人在场,他不吝以最大的刻薄嘲讽对方,“这世界是什么样,你不会告诉我你忘记了吧?”

“那些背叛、轻浮、愚蠢和自以为是,为了利益争抢的丑恶嘴脸,你比任何一个人体会得更深刻,怎么,就因为吊车尾的几句话就能让你死去的那些同伴起死回生吗?”

“这世界上有人生活在阳光下,就注定有人要生活在阴影里,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鸣人他看似无所不能,实际上不过是个满嘴漂亮话的蠢蛋罢了!如果人世间没有丑恶和仇恨,那我又为什么会被关在地牢里?”

黑发男人的瞳孔微微透出危险的红色,但却终究没有现出写轮眼,他已经鲜少向别人表露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但佩恩对待这些诘问,如同一颗石子投进了水里,只是激起了一小圈连绵不绝的涟漪,没有任何水花。

“如果人世间没有爱和善良,那你又为什么会为了鸣人甘心被关在地牢里?”

“想逃出去的办法太多了,佐助君,”红发男人在此时终于露出了一点不容置噱的强势,“我不相信你没有办法逃出去……或者说,实际上你被抓住,本身就是已经想好的吧?”

佐助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站起身,他肩头的衣服被雨打湿,勾勒出瘦削却坚韧的肩部线条,如同一只栖息的鹰。

“我已经做出选择了,我不希望你也重蹈覆辙。”佩恩向前倾身,那些巨大的管子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响声,“如果可以的话……”

他的话没有说完,世界重新沉入了一片黑暗。

佐助睁开眼,对着一片寂静的牢房开口。

“你来做什么?”


[4]

来的人他不能不熟悉,那头粉色头发的女人曾经横亘在他跟鸣人之间,如今看起来也依旧碍眼。

春野樱。

“佐助君,我来帮你逃出去。”女人说着掏出了钥匙,“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哪怕是有五影会议——”

小樱的动作在佐助的注视下有些笨拙,但触及门的一瞬间就停了下来。

她赫然发现,牢房的门锁根本就是断的。

“你——”

“如你所见。”佐助懒洋洋地扬了扬下巴。

“但是——”

“我不会走的。”

“你必须离开这里,”她彷徨的脸上重新换上坚定的神色,“鸣人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鸣人?”

小樱看着掌心里的钥匙,顿了顿,“钥匙是鸣人给我的,他让我今晚必须把你送出村。”

佐助的眼睛里晃过微不可查的惊讶,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这个任务,他凭什么认为你能比他自己完成得更好?”

小樱拉开牢房的门,动作迅速地劈断了佐助手脚上的镣铐,“他今晚要去拖住我爱罗,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我爱罗发现你逃走,都不会放任下去……鸣人他……”

小樱放在男人肩上的手微微在颤抖,作为一个医疗忍者,这是极其罕见的事,哪怕是面对战场上所有的伤亡病患,她的手都不曾动摇分毫,但面对佐助,永远都是佐助,她总会被打回原形,变成那个只知道跟在鸣人和佐助背后茫然无措的小女孩,哪怕她以为自己已经成为多么优秀的女忍者,在这个人面前永远是那么左支右绌。

这是感情的诅咒,和他无关,甚至和她的理智都无关。

“鸣人他是在拿火影的名头保你,佐助,你必须走。”

小樱稳定了心思,重新看着他,年岁渐长没有给佐助的面容带来一丝一毫的损害,他依旧俊美无俦,每次对视都能紊乱她的心神。可这样的人终究不是她的,她想不出这样的人会为谁停留。

“我不需要吊车尾的施舍。”佐助冷冷地躲开她的触碰,“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是我的选择。”

如果我们是一样的人,那么佩恩,你应该是知道的,从复仇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的脊梁上就已经满是荆棘,不可能再把后背交给任何一个同伴。

“你的选择?”春野樱立刻意识到其中有什么不对,但她要带佐助走的念头压过了一切,她已经顾不得再去深究。

“那群老头子给了吊车尾不少难堪吧?”

佐助忽然没头没脑地这么问道,小樱一愣,下意识回答道,“鸣人最近是因为……经常被喊去挨骂……”

啧。

黑发男人烦躁地咂舌,他应当像解决团藏一样把那群老不死的都弄死才对,“吊车尾那个智商,恐怕在那群老家伙里面过得凄惨得很。”

小樱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佐助却像是和她闲话家常一般聊起了鸣人,“佐助君……”

“不过已经意识到了他们不可能放过我,”佐助轻笑了一声,“看来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

小樱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尽管这种预感在很多年前那座大雾弥漫的桥上就已经隐隐埋下了种子,但这么多年她从未发觉原来这颗种子根本没有随风而逝,相反,在这样一个黑暗静谧的夜里,它终于破土而出,冲她张牙舞爪地吐露着艳丽无比的毒芯。

“佐助君你……”她捂着嘴,浅葱色的眼睛因为震惊而几乎睁圆,“你和鸣人……”

回应她的只有男人的一声冷哼。

贵为三竦之一的女上忍仿佛被抽走所有的力气一样瘫坐在地上,旷日持久的单恋在这一刻终于走到了尽头,春野樱以为她会因为自己而流泪,但到头来眼眶却干涩地没有一分一毫的湿润。

她始终是局外人,从在波之国,甚至更早,在他们分班结束的那一天开始也许就已经注定了,也许潜意识里早就了解了,这两个人只能为对方分出心神,无论是当初佐助为鸣人挡下千本,还是鸣人赌上十几年如一日追寻而来的火影之名,他们既是对方的盔甲,也是对方的软肋。

佐助没有理会她的沉默,事实上他并不关心春野樱是怎么想的,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就为了这个答案去死,听起来也不算什么太丢脸的事情。

“就算是为了鸣人,你也必须离开,佐助君。”

佐助低下头,小樱脸上的震惊和失落已经完全被抛下,那双往常看向他总是羞赧的眼睛里闪动着强硬的光,“哪怕是要把你打晕拖出去,我也必须要把你带走——”

“这样可不行哦,小樱小姐。”

两个人之外的陌生声音笑吟吟地说道。

佐助嗤笑,看着今晚的第二个不速之客,“冒牌货,你倒是沉得住气。”


[5]

佐井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和小樱打招呼时脸上还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苍白的皮肤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可怖。

“佐井!”小樱站起身,在这样一瞬间她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不问缘由迅速接受现实,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无奈的苦笑,就算他们已经把佐井当做同伴,经历过这么多,但在这一刻,所有的信任都瞬间崩塌。

怀疑与猜忌是人心无法抹去的病毒。

“又是那群老不死的搞得鬼吧?”佐助站起身,直视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眸,“他们料到鸣人会今晚让我逃走,故意派你在这里盯梢。”

佐井虽然笑着,但后背却在发凉,常年使用瞳术的人眼神锐利无比,他只觉得自己似乎要在这样的对视里被撕裂,“我只是今天值班而已。”

“如果值班的时候看见的不是小樱来放我走,是鸣人呢?”

佐井维持着笑容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放在背后绞紧,如果佐助越狱,他没有任何掣肘对方的办法,而且他不能不顾忌小樱戒备的眼神,那样子就好像是能为了她身后的这个男人和所有人为敌似的。

他在这一刻不得不由衷嫉妒佐助,他想要拥有的东西这个男人早已手到擒来,但却弃若敝履。

“我猜你并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佐助意有所指,“不过很遗憾,我爱罗的突然到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告诉你的主子,他们抓不到鸣人的把柄的。”

小樱正想转头,肩膀忽然被一双手擒住,那双手指尖冰凉,掌心却热得吓人。

“去吧。”

她听见佐助轻轻地说着,如同多年前对方拥抱她的那一声谢谢。

春野樱恍恍惚惚地记起,这个人向来是这样的性格,你以为他已经和你再无关联,却在下一秒出现在你的背后,等到你为这一秒的突如其来而心悸,他却留给你一句再见。

佐助对她的心血来潮,向来是算不得数的。

她点了点头,随即被一阵大力彻底推出了牢房。

佐井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没多做停留,两个人离开了地牢,一切快得如同一场幻觉,只有断开的镣铐证明曾经有人来过。


“你放开我!”

“小樱小姐——”

“佐井!”

寒光一闪,佐井下意识向后躲避,衣角被划破了一道口子,小樱的表情冷静得可怕,“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我只是来值班的。”黑发男子坚持道。

他们在月光下对峙,谁也不肯先松口。半晌,放弃的是春野樱,她收起了苦无,“他不会走的,你让你的主子放心好了。”

她脸上满是干涸的苦涩。

“为什么?”佐井也收起了卷轴,站在她身侧,“我们都很清楚他不可能再回归木叶了,在这里他只能是一个人人唾弃的阶下囚。”

春野樱把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推她那一掌的温度,“因为他已经露出了他的软肋。”

甚至是故意露出的。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在这一刻流下,无关她自己,只是单纯为了这个男人想做的事情而哭泣,哪怕是面对着什么都不懂的佐井。

“是……鸣人君?”

小樱抬起头,佐井一贯的笑容在此刻消失了,只有一点点无奈挂在嘴角。

“这种感情太强烈了,我不可能没注意到。”

和第七班存在的羁绊不同,甚至和任何木叶同伴之间的感情都不同,佐井一度以为那是不共戴天的仇恨和时过境迁的怀念,但在他和那个男人对视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其实是大错特错。

无论是鸣人的在意,还是佐助的刻薄,其实事实早就赤裸地摆在面前,只不过没有人愿意在现在的局面下深究,无论是当事人,还是局外人,统统都太过残忍了点。

“我没能把佐助带走……”女生哽咽着颤抖,她想起鸣人把钥匙交给自己时珍而重之的神情,和多年前自己恳求他把佐助带回来时何其相似。

命运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她在苦恋里痴缠小半生,有人却在美满结局前戛然而止。

“鸣人那么信任我……”小樱痛苦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襟,在这一刻她终于和多年前的鸣人感同身受,她从前是那么任性地冲鸣人发怒,而现在单单是想到自己说过的话,她就已经心如刀割,更何况这一次,佐助是真的没可能回来了。

她不甘于做旁观者,于是修炼,变强,想和他们比肩。但到头来,她依旧只是个旁观者。

甚至没有办法帮到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佐助君应该是已经料到他们的意图,才会这么做吧,”佐井更快地恢复了冷静,“毕竟如果一旦他今晚逃走,明天长老们就会集体弹劾鸣人。”

“弹劾……鸣人?”

“佐助君说得没错,今晚的结果,长老们是一定会知道的,”佐井叹了口气,小樱是局外人,他又何尝不是木叶同期的局外人,这样吃力不讨好的活可以说是责无旁贷地落在了他的头上,“更何况,明天就会举行五影会谈。”

他们原本是想捉鸣人一个现行的吧,才会把自己派来的同时还增派了许多暗部埋伏在周围,没想到来的却是小樱。

“你……”

“佐助没有逃走。”佐井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们只需要知道这个就足够了。”

至于那些暗部去了哪里,黑发男人笑了笑,把被利器割破的手套悄悄藏进了口袋里。


[6]

鹿丸本以为鸣人今天一定会睡过头,毕竟他昨晚亲眼看见鸣人被我爱罗扶着晃晃悠悠朝家里走去。

但早上九点,对方准时出现在了办公室,穿戴整齐,只不过略显苍白浮肿的脸和明显不佳的精神让鹿丸多看了他几眼。

“雷影水影和土影上午都能到,下午两点会议准时召开,”鹿丸把手里的表格递给鸣人,“好歹也拿出点干劲吧你。”

鸣人嘟嘟哝哝地应了一声,接过了表格扫了两眼扔到了一边,“知道了。”

身为火影特别助理,又是同期,鹿丸不可能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毕竟今天就要讨论出如何处置宇智波佐助,鸣人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哪怕五影在战时如此团结,但对待佐助的问题上,总有人不得不为了大局利益考量,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这个蠢货一样无条件原谅一个叛逃多年的家伙,木叶村尚有仇视者,更不用提其他大国。

“你昨天和我爱罗喝了多少啊,”鹿丸忍不住抱怨道,“我看他今天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种问题……你问问他不就行了,”鸣人心不在焉地说着,“反正都是一家人。”

鹿丸倒不是没见到对方,只不过昨晚我爱罗送完鸣人回去以后,是去找了他一趟,聊得却不是这个。对方那套说辞哄哄鸣人也就算了,对着鹿丸就没必要还做不切实际的希冀。

对于佐助,我爱罗没有任何特别的感情,对方也很清晰地向他传达了这个意思。

“我对于佐助的宽容,一是他和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利益纠缠,二是看在鸣人的面子上。”他们坐在初夏的长廊里,手鞠正在屋里忙着给我爱罗腾出一间屋子,风影冷淡地说着,“你们木叶的情况没人比你更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鹿丸苦恼地耸了耸肩,“看似他们这次是冲着佐助,但……明人不说暗话,那些人不过是想借此给鸣人敲一个警钟罢了。”他烦恼地咂了咂舌,显然对这样的政|治|斗|争,虽然看得破,并不代表他有兴趣参与其中。

“这也是我保佐助的原因,”我爱罗点点头,“我保他不过是为了鸣人而已,他追逐了那么多年的火影的位子,我也不想看见鸣人因为这么一点无聊的事情就把位子拱手让出。”

“拱手让出倒不至于,”鹿丸厌恶地皱眉,“他们没有那个胆子,如今鸣人是忍界的英雄,就算是他开口要保佐助,也不会有人真的敢反对——”

“但是他们可以轻易挑起对于佐助的厌恶,”我爱罗面无表情,“让人们去无缘无故地恨一个人,比让他们无缘无故喜欢一个人要容易多了。”

“鸣人这个家伙,说着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但他一路走来都是为了获得大家的认可,他想做的,无外乎是让佐助也获得大家的认可,”鹿丸喝了口啤酒,“这就麻烦了。”

“你没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如果有,那也是在佐助被抓之前了,”鹿丸没好气地捏瘪了易拉罐,“谁知道佐助那家伙又发什么疯。”

我爱罗看着庭院里已经打出花苞的风信子,慢慢地开口,“他……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什么?”

“六代目火影,必须是漩涡鸣人,”我爱罗扭头望向鹿丸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是完完全全自由的,漩涡鸣人。”

鹿丸在这位年轻的风影脸上看见了一丝隐忍的尖锐,那一刻他跟宇智波佐助奇妙地重合了。


雷影和土影是最后抵达的两位,没有过多的寒暄,几个人无言地坐在圆桌旁,一同而来的还有各国的大名,他们都在等待着有谁打破沉默。

“火影小子,”雷影首先开口了,在座的自从土影大野木让位以后,这里他的辈分是最大的,对着年轻一辈也没有任何谦让之意,“宇智波现在在你们这里吧。”

鸣人放在桌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是。”

从今早风平浪静的状态来看,小樱并没有成功让佐助逃离,不过也是,鸣人苦笑,如果佐助会这么简单接受他的好意,他又何苦纠缠对方这么多年呢。

“虽然宇智波佐助在忍界大战的时候出了力,但他犯了太多事,”水影接过话头,“当初跟着大蛇丸的时候就已经上了我们的通缉名单,后来五影会谈的时候更是对雷影出手。”

“他——”

“这都是哪年的陈芝麻烂谷子,我既然已经答应火影小子不追究就不会拿出来说事,”雷影叱声,“但是一码归一码,他加入过晓,围剿过奇拉比,这件事情我也不会就这么放过去。”

土影是大野木的孙女,才上任没多久,人微言轻,资历最重的水影和雷影率先发难,她咬着嘴唇没有开口。我爱罗看了看坐在他左侧的鸣人,轻轻咳了咳,“诸位,宇智波佐助的悲剧不是他一人的罪过,这些我们在忍界大战的时候就已经了解到了,更何况在对战宇智波斑的时候,在诸位和我都已经昏迷的情况下,他和六代目联手抗敌,为我们争取了时间,作为风影,我认为宇智波佐助功过相抵。”

“但我们需要一个说法,”雷影身后的大名忽然开口,“宇智波佐助作为宇智波家最后的继承人,他会不会因为家族灭门之仇对我们发动反扑还未可知,据我所知,能够和他抗衡的只有六代目火影大人,但……”

后半句他没有说出来,所有人却都沉默了,包括一直未曾开口的鸣人,他想起对方说要杀尽五影,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仇恨时孤傲又决绝的模样,若不是突然冲出的卡卡西等人,那场对决,是否还是重复多年前终焉之谷的结局?

他不知道够不够资格阻止佐助复仇,但他能做的只有在对方下定决心时用尽全力拼命守护他。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亲手阻止他的,”鸣人哑着嗓子说道,“哪怕是杀了他。”

真可惜,有那么一瞬间他由衷觉得火影是能带给别人幸福的身份,但现实是他最想给予的那个人,偏偏被这个身份隔绝在外面。

年轻的七代目脸上的痛苦显而易见,可当我爱罗抬起头时只看见了一张张冷漠的脸。这些人并没有什么恻隐之心,对于他们来说,佐助和鸣人一样棘手,他们都是这个政治世界里不安定的因素。

利益不是可以感情用事的东西,这些权贵更是讨价还价的个中好手,每个人都想着在这场处决里分享一丝好处,就如同丑陋的秃鹰们盘旋在行将就木的狮群上空,尖叫着瞄准对方满是疮痍的肉体,而鸣人就是那群狮子里的一只。

我爱罗忽然觉得有些反胃。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谁知道你会不会下得去手呢?”质疑鸣人的大名不太友好地笑了,“那时候我们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

“我保证——”

“你的保证值几个钱?!”对方连虚与委蛇的客套都省了,“反正你一个不高兴就可以毁灭这个世界——”

“闭嘴!”雷影重重地一掌拍向桌子,对方立刻脸色惨白地噤了声,“你是在质疑漩涡鸣人吗?”

每个人都从这样刻意加重的语气里读懂了什么,漩涡鸣人是带给忍者希望的人,没有哪个政客蠢到在他呼声正高的时候去触他的霉头。

“我觉得不如还是把宇智波佐助交给木叶村自己决断比较好……”土影干笑着打圆场,“我们是可以相信鸣人君的对吗?”


[7]

“我5岁的时候,世界对于我只有两种人,让我吃饱饭的好人,和追着我骂的坏人。”

“后来我遇到了更多的人,他们让我看见善和恶中间还有伪善,黑和白之间有种颜色叫做灰色。”

“还有一种人,明明是个好人,却总是装出一副坏人的嘴脸。”

“佐助,你说,纯粹的坏人和伪善的小人,究竟谁更讨厌?”

他们靠得很近,坐在栅栏的两端,伸出手就能碰到对方。鸣人身上的火影袍还没换下,任由洁白的袖口和火红的花纹铺散在潮湿肮脏的地上,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倚在铁栏杆上,嘴里嘀嘀咕咕地问道。

佐助还从没见过他这么垂头丧气的样子。

“怎么,砂隐村的我爱罗也没帮你说话吗?”

这人话语间居然还带着几分笑意。

鸣人想起糟透了的下午,放在膝盖上的手攥成了拳头,“他们只想听见自己愿意听见的结果,根本没法沟通。”

佐助对于这样的结果几乎可以说是毫不意外,只是鸣人脸上显而易见的失望让他觉得在这样一个时刻,说几句刻薄话的确显得太忘恩负义了点。

“他们想要什么样的结局呢?”

鸣人扭过头,佐助的黑眸在烛火下忽明忽暗,本就瘦削的下巴显得更加凌厉冷淡。

有的人就是有这样的气势,他们生来就是为了站在这世界的顶端,宇智波佐助就是这样的人,从开头,到结尾,他都不曾为了自己的生命显露出半分慌乱,反倒是鸣人左支右绌,看起来就像是慌乱至极的无头苍蝇。

“有时候我真恨你,佐助。”

鸣人松开拳头,掌心里是被汗水浸透的牢房钥匙,他看着钥匙被几缕浅蓝色的查克拉拉扯着变形,最后成为了一摊难看的铁片,他扬手把铁块准确无误地朝佐助的额头砸去,力道并不重,但两人距离实在是太近,佐助不躲不闪,刹那间额头就被锋利的铁块边缘划出一道口子。

佐助的表情只在鸣人说话的时候微微动了动,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他没躲,也没闪,血液还没有流到下巴就已经干涸,在白净的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虚张声势的痕迹。

“是嘛。”他像是笑了,又像是讽刺。

“我没见过比你更自私的人了,”鸣人疲倦地靠在栅栏上,佐助肩膀上的衣料蹭的他鬓角发痒,他垂着眼睛,“只顾着让自己的愿望成为现实……”

从来都不会打声招呼,也从不回头看一眼。

就像是笃定背后一定会有一个傻乎乎的金发白痴还站在那里等着他一样。

“你说我是你的朋友,也许是最亲密的那种,但是你从来都没替我考虑过。”

鸣人睡着前,像是呓语,又像是指责似的,轻声抱怨道。

没替他考虑过?

佐助几乎要气笑了,他放弃了这么多东西,到底都是为了谁啊。

“早知道你根本当不好火影,就不该相信你这种吊车尾。”男人微微倾斜了肩膀,让自己能稍微帮助鸣人远离铁栅栏,火影大人被地牢的铁窗户硌着落枕大概会成为新一周的笑料吧。

大概是睡觉深沉的人容易被占便宜,从前第七班出任务的时候,宇智波佐助亲过鸣人的脸,亲过他的嘴唇,仗着这种便宜,如今他还要牵鸣人的手。

那人的手上和他一样布满了老茧和伤痕,就算是成为火影有些日头也没完全消除掉,依旧昭示着经历过的战争和分离。他们都已经吃过太多苦,现在鸣人一只脚已经踏进美好生活的门槛里,他就是踹,也得把他踹进去摔上门。

佐助将手伸出栅栏外,轻轻覆盖在了鸣人的手上,不出意外,很温暖。

他想起大蛇丸曾经说过,冷血动物总是向往温暖和干燥的地方,但那样的环境只会让他们看着自己毁灭。大蛇丸已经失去自我毁灭的机会了,他却一头扎进了看似美好的陷阱里动弹不得,最后居然还落得这人的埋怨,要是让大蛇丸看见,估计不知道要如何奚落他。

佐助出着神,忽然觉得掌心里的手背动了动,而后每一根手指间都被这种温暖全面包裹。

他低下头,五根手指正牢牢和他的手纠缠在一起,那人很用力,粉色的指甲盖都透出了白色。

鸣人醒着。

“一开始就吃准了我不会离开你,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吧……佐助?”

“你也一样,在这种事情上异常聪明啊……吊车尾。”

没人再说话,佐助伸出另一只手,长度刚好够揽在鸣人的脑后。

金发的男人凑过身和他接吻,栅栏在他们之间横亘,冰冷得像是两行眼泪。


[8]

所谓达成一致,只是单方面目的的达成,正如佐助所预料的,鸣人除了妥协别无他法。

佐助是从鹿丸的口中得知自己大概还有多久活头的,鸣人来这里的次数虽然很多,但更多时候他们只是沉默地亲吻,而后沉默地做|爱,除了这些,鸣人异常坚决地没有吐露半分消息,哪怕是在情动的顶点也不曾松口。

“他们为了公平起见,决定还是让你在木叶被处决,”鹿丸的脸隐藏在黑暗里,只有叼着的烟头忽闪忽闪飘着火光,“当众的那种。”

“是么。”

“早知道了?鸣人跟你说的?”

“他什么都没说。”

“是啊……”鹿丸狠狠吸了一口烟,浓郁的烟草味道刺激着他的大脑,“他肯定说不出口吧。”

“成长就是一个需要不断妥协的过程,他该成长了。”

“能一面和他接吻一面说出这种话,你也相当混账了,佐助。”鹿丸干瘪地笑了两声。

“算是吧,”佐助也笑,“五影会谈那天他也这么说。”

“到时候你需要在所有人面前剖白,然后被处决,老套的办法。”

“有够老,”佐助嗤之以鼻,“如果是这样,到时候别让鸣人去了。”

“嗯?”

“我还真怕他一激动就跟着我走了,”佐助看着属于鹿丸的那一点火光,甚至还有心情嘲讽,“那可真是木叶的大丑闻。”

火影特别顾问体贴地没再问下去,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感伤,鸣人可以暂时颓废下去,代价就是他必须花费更多的时间为这段感情做结尾。

让他在所有人面前坦白自己做过的一切,佐助冷笑了一声,那些人以为他会为此而羞耻吗?

对着这些人他没有任何踌躇可言,他从不后悔自己做过这些事,只是他不想把事实对着鸣人剥开罢了。虽然鸣人从头到尾都想要一个真相,想要把这场旷日持久的错误涤荡,可在他们已经成为了这样的关系之后,他根本无法对着那张茫然的脸坦白。

鸣人本就不该知道世界上还有无论如何都无法被抹去的仇恨。

“鹿丸。”

“怎么了。”

“别让他去。”

两个黑发男人沉默以对,半晌鹿丸笑了,“对着他说自己是个坏人这种事,现在已经变得这么困难了吗?”

“就当是吧,”佐助看着对方脚边掉落的烟蒂,兴致缺缺地站起了身,“一个虚伪的事实总比无法控制的真相要好的多。”

看看他复仇的下场吧,他嘲讽地笑了,真相揭开的那天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力量阻碍留下或者消失的东西,与其让鸣人也经历这样的无能为力,不如让吊车尾一辈子就活在妄想里比较好。

“好吧,”鹿丸最后走之前凑近牢房的栅栏,“如果这是你认为的最好的答案的话。”



佩恩再次在雨夜里见到了佐助,毫不意外地。

“要来了么?”

对方只是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阴雨,在佩恩以为他要一直沉默下去时忽然开口,“对着你爱的人自我贬低,很困难吗?”

“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佐助扭过头,脸上的冷漠像透明的冰块,“是。”

“事到如今,你居然后悔了?”

“后悔倒不至于,反正我们也走不到最好的那个结局,现在已经足够了。”

“鸣人会因为没能救下你恨自己一辈子的,”佩恩耸耸肩,背后的管子发出可怖的吱嘎声,“你还真狠心。”

“一开始你在他眼睛里只看见了自己,后来等你们再重逢,你看见他眼睛里有很多人,唯独没了你的身影……”佐助走近了几步,看着佩恩瘦削的脸,“你会怎么想?”

“也许我已经在他的心里,而不需要在眼睛里了。”

“在你做了这一切之后?”

“在我做了这一切之后。”佩恩微笑,“像我们这样的人,也是会有人爱的,说起来这个道理还是鸣人教我的……你不该这么对他,他想跟你一起分担,但你没给他机会。”

“他不配。”佐助凶狠地说着,说完却厌烦地闭上了眼睛。

“是么。”佩恩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仇恨这样沉重的事情,还是交给你们宇智波一族最合适了对吗?”

他说的尖刻,但佐助却没反驳。

“你说,我进入到你的‘域’,有什么条件?”

佩恩看着对方的身影在水汽里慢慢消散,短促地嗤笑,“条件?甘心为别人去死的人才会到我这里来。”

“这是一座没有太阳的城市。”

若能走到美满结局,有谁愿意放弃生命?

若不是太爱那个人,谁想放弃自己的生命?

没有太阳的城市……佐助最后看了一眼窗外连成一片的雨幕,自嘲地笑了笑,和他倒是如出一辙。


[9]

在山中井野的印象里,宇智波佐助一直都是“帅哥”的代言人,哪怕是在成为上忍之后她走过很多很多地方,见过了很多很多的人,但如果说起“帅哥”,她的第一反应还是宇智波佐助。

她喜欢佐助,但就像喜欢青春期里任何一个帅气的男生一样,那种感情随着脸上的青春痘,随着被锁起来的日记一道逝去了,井野有时还想过,如果哪一天鸣人把佐助带回来了,开欢迎会的时候自己一定要拿上一杯啤酒,用调侃的语气说上一句“我曾经还和小樱因为喜欢你打过架呢”以此为借口灌他一杯。

只是这样的畅想终究只实现了前半句,鸣人的确带回了佐助,大家也终于聚在了一起,可这场相聚的主角却被绑在了圆圈的中心任人指摘。

她撑着小樱的胳膊,生怕一不小心好友就会冲出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佐助带走,但直到发现自己把小樱的胳膊捏出了红印才回过神来,好友根本就已经没有了这种力气。

春野樱对于宇智波佐助的感情她可以不赞同,却不能不动容,佐助出事之后,小樱愤怒过,痛哭过,但那些剧烈的情绪终究太耗费心力,好友从昨天开始维持着现在这样,脸上只有灰败的颓唐,那是一种对即将到来的结果毫无办法的无力。

他们站在人群里看着佐助,男人脸色冷漠一如少年,从这些同期身上掠过时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变化,尽管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已经不忍心地攥紧拳头闭上了眼睛。

“鸣人呢?”井野环顾四周,五影端坐在主席台上,但红色的那个位置空荡荡的,没有人落座的迹象。

她觉得奇怪,觉得不甘,觉得痛苦,就算是她都会觉得奇怪,觉得不甘,觉得痛苦,那亲手把佐助带回来处决的鸣人呢?

“小樱,鸣人呢?”

小樱没有动弹,只是垂着眼沉默。

井野朝四周看去,“鹿丸,鸣人那家伙去哪儿了?”

鹿丸的脸上是通宵熬夜超负荷工作的蜡黄,疲惫显而易见地写在眼睛里,“他今天不会来。”

“不会来?”井野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提高了嗓门,“他怎么能不来?!”

没人回答。

“他为什么不来?!”井野一把抓住了鹿丸的领子摇晃着,“他把佐助带回来,他难道不该看看自己造成了什么后果吗?!”

雏田试图伸出手来把女生拽回去,但井野死死地盯着鹿丸不撒手,“是他给我们保证,一定会让佐助堂堂正正回到木叶的!”

她不知道这股无名的怒火因何而起,也许是年少时感情无疾而终的愤恨,物是人非的无奈,又或者是察觉到了什么之后的不敢置信,但此刻她抓着鹿丸的衣领,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奈良鹿丸一直是他们所有人里最聪明的那个,如果是鹿丸的话,一定有办法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如果是鹿丸的话……

“井野……”雏田已经开始小声地哽咽起来,“别……别怪鸣人君了……”

鹿丸脸色发白,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揪着领子,眼睛里一片坦然。

充满了痛苦的坦然。

井野害怕这种坦然,从小樱开始,到鹿丸,每一个人虽然脸上都挂着痛苦,但每一个人都那么坦然,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此感到愤怒。

最该感到愤怒和痛苦的那个人没有出现,山中井野下意识充当了这个角色,但此刻她瑟缩了。

“鸣人……不来了吗?”

她小声地问着,又抬眼去看佐助,这次她的目光很小心,不想被那个人发觉。

“他不能来。”鹿丸开口,嗓子里是彻夜抽烟留下的喑哑,“他不会来的。”

“什么……”

“佐助也不会想让他来的,”这次来拉她的是小樱,后者脸上是一片惨淡的笑容,“他们要佐助为从前犯下的罪忏悔……”

疯了,这世界已经疯了,井野的脑袋里嗡嗡作响,除了战争时用尽力气之外,她从未出现过这种症状,她希望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噩梦,可一片沉默里终究有人站了出来。

“我们在这里宣读对五大国通缉叛忍宇智波佐助的最终裁决结果……”



“吊车尾,你又在这里赖什么床?”

鸣人睁开眼,晃眼的阳光让他忍不住皱眉,“谁赖床了?”他下意识反驳。

“再不起床的话,卡卡西他们就走了。”

鸣人一个直直的挺身从床上坐起来,“走了?!”

“如果你不快点的话。”

佐助说着站起身,嫌弃似的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佐助,你的伤……”

“怎么了?”

“那么多根千本呢……”鸣人偷偷打量佐助短袖边缘露出来的白色绷带,虽然对方皮肤很白,但这种白色在胳膊上仍旧刺眼。

“我又不像你这种笨得要死的胆小鬼,”佐助白了他一眼,“没有扎中要害,都只是皮外伤而已。”

鸣人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对于自己被佐助救下并挡了千本仍旧感到耿耿于怀,“我才不是胆小鬼……”

佐助已经走到了门边,听见他小声的辩解又回头看向他,那头金色的头发被窗边的阳光照得一片明亮,“不是胆小鬼?”

“佐助,我不要你救我。”

“虽然现在还追不上你,但总有一天我会站在你身边,成为你势均力敌的同伴的。”

仔细想起来,可能是波之国的水终日被雾笼罩太过混沌,才会让佐助有种错觉,好像鸣人的眼睛就是一座碧蓝澄澈的水城,而他在那一刻不小心失足跌落进去,从此十几年,再也没能离开。

“鸣人……”

“鸣人……”

“鸣人!!”

鸣人睁开眼,入目依旧是他十几年如一日毫无变化的天花板,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阳光照在他的脚边,热得发烫。

谁在喊他?

在梦里?

梦里他好像……又梦见佐助了。

波之国吗?鸣人慢吞吞地把手放在了眼睛上,感觉像是在回忆上辈子的事情一样费力。

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哪天都可以,但只有今天他绝不会睡过头,鸣人从床上跳起来,想起鹿丸昨晚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他把牛奶喝干净,忍不住发出一声挫败的低吼。

佐助……

他从窗户上一跃而出,初夏的风在他耳后呼呼作响,明明是在向前飞奔,鸣人却觉得自己仿佛在这些回忆里倒退。从他们最近的一次温存,到终焉之谷的交手,从十指相扣的默契,到无意为之的第一个吻。

佐助并不是自私的人,他当然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一点,从前不敢断定,不敢言说的感情在这样的日子里显得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顾忌,反而说出口的次数更加肆无忌惮,他们昨天亲吻的时候鸣人已经记不清自己说了多少次我爱你。

只是最后,他不愿听见,却还是听见了对方夹杂在气息交缠之间里的一句对不起。

而他也噎在喉咙里,有句久而未出的你别走。

鸣人该仰天长笑。

他当然该笑,宇智波佐助在他生命里存在了多少年,就趾高气昂了多少年,无论他多么低三下四,佐助没有一次说过软话,更不要说道歉。

但鸣人宁愿两个人老到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时,对方也从不向他低头。



影岩下面密密麻麻聚集了一大群人,鸣人在看见井野的一瞬间时就反应过来梦境里到底是谁在喊他,同期也好,五影也好,此刻都愣愣地看着他,好像他是什么姗姗来迟的救星一样。

只有在他们中间的那个男人垂着头,黑发凌乱地挡住了瘦削的轮廓,像是根本没察觉到鸣人的出现。

“火影——”

土影想说什么,可立刻就闭上了嘴。

她尽管身处局中,但在这一瞬间,却像是被那两个人隔绝了一样哑口无言。

“你还真是烦人啊,吊车尾。”

鸣人站在离佐助不远处的空地,人们就像当初畏惧他体内的九尾狐一样和他隔绝开来,他们站在人群之中,如同两座小小的孤岛。

“都说了,别看不起我啊,混蛋佐助。”

黑发男人冷笑了一声,“你是来殉情了吗?”

他没打算放低音量,周围响起了继而连三的吃惊吸气声,自从鸣人出现在这里的这一刻起,他就断定对方已经知道了他的打算。事到如今,自然再也没有掩饰的必要。

“你真以为自己还能替我挡什么吗?我记得你替我挡千本之后的那天早上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你忘了,我可以再说一遍。”

“佐助,我不要你救我。”

“虽然现在还追不上你,但总有一天我会站在你身边,成为你势均力敌的同伴的。”

“如今我已经做到了,所以混账佐助,你别想把我当胆小鬼一个人跑掉,然后在那边偷偷嘲笑我。”

鸣人每说一句话就走近一步,他蹲下身,用手抬起了佐助的脸,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着。

“你敢抛下我就试试。”

他吃了那么多苦,从一个人人喊打的人柱力成为了忍者的希望,却因为佐助心血来潮的自以为是重新变成了和他一样的异类,佐助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0]

他们认识的时候鸣人和他一样是异类,彼此都凭着一腔孤勇在人群中奋力挣扎,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佐助还是第一次看见那双湛蓝的眼睛里流下了泪水,没有任何征兆的,他的左眼伴随着这些泪水发出灼人的疼痛,就像是在一瞬间他们的灵魂正在发出相同频率的哀鸣。

“告诉我……你想……听到我说什么?”

他抬起头嘶哑地问道,明明是明朗到刺眼的白昼,鸣人的眼睛里却满是灰败,透不出一丝光亮,只有抓着他的手微微颤抖,表明他并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我是你的太阳吗?”

他们额头相抵,呼吸交缠,在这样已经为数不多的温存时刻,鸣人问出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你当然不是,我的世界里没有太阳。”

佐助伸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抚摸了鸣人的头发,果然如同他多年前就已经预料到的那样,被太阳烘烤过的发丝如此柔软,异常温暖。


而后他们亲吻彼此的嘴唇,在这一刻世界沉寂,所有的光芒都被覆灭。


你不是我的太阳,正相反,你触手可及。

你是我床上的空白。

你是我脑中的空洞。

你是我黑夜的噩梦。

你是我介于思绪与言语之间片刻的无言。

你是我穷尽一生也无法逃离的城池。

FIN.

感觉没写出我脑的万分之一,你们快救救这个作者吧她已经语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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