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兰布沃尔♾

三文小説家。
『人生は夢だらけ。』

【佐鸣】观后无感(HE一发完)

电影明星x作家

文力复健,基本代表本人最低水平了……

灵感来自这个歌

———————————

【1】

“介绍一下,这是电影的原著作者,漩涡鸣人先生。”

佐助跟着剧组其他人抬起头的时候,刚好看见叫做漩涡鸣人的金发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头,在导演的介绍下忙着和靠门边化妆的演员们慌张点头致意。

导演看起来和他似乎是旧相识,拉着他挨个从工作人员身边走过,嘴里继续高声说着什么,只不过隔着一段距离,佐助这里已经听不太清。

“不去打个招呼吗?”经纪人捅了捅佐助,奥斯陆的初秋冻得这些日本人纷纷裹上了羽绒袄,一人手里端着一杯冒着袅袅蒸汽的咖啡,“据说也会担任这次电影化的编剧。”

“算了吧。”佐助又打量了一下漩涡鸣人,脸颊两侧的猫胡须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不断抖动着,除了金发和一双湛蓝色的眼睛以外就泯然众人,在高鼻梁深邃轮廓的挪威帅哥之中甚至显得有些捉襟见肘的滑稽。佐助把鼻尖凑近了点自己的那杯咖啡,蒸汽扑在了脸上迅速冷却,“总会碰见的。”

这句话的实现似乎过快了一点,大腹便便的导演好像要立誓在漩涡鸣人来的第一天就带他在全组走个遍,佐助的咖啡还没有完全冷却,两个人就站在了他面前。

“这是宇智波佐助,”导演热络地伸手拽了一把佐助的胳膊,后者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他饰演的角色是宇多田凉介……”

对方投来探究的目光,佐助只好抬起头迎上那双蓝眼睛,“你好。”

漩涡鸣人愣了愣,那副傻兮兮的笑容忽然像潮水一样褪去,只留下面上的一片空白。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佐助像是在看着他,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手里的那杯咖啡上,纸杯表面最后一点余温也被骤然刮过的秋风带走,所以这句话落地的同时,他的掌心里只留下了一阵难堪的温凉。

在哪儿见过?他忽然觉得没来由地被冒犯。

好在经纪人和导演已经开始给状况外的漩涡鸣人介绍起来,“宇智波先生是现在青年演员中最优秀的一位,鸣人你见过他也是肯定的啦!从出道起,宇智波先生几乎每年都获得学院赏最佳男演员,出演的电影和电视剧没有一部不火的,可以说他是当下不可多得的,外形与实力兼备的影帝级男演员……”

佐助仍旧死死地盯着那张茫然的脸,似乎想要在上面看出一丝一毫的端倪,找到漩涡鸣人刻意为之的奚落。

但他没有。

鸣人在这些对佐助的溢美之词中,渐渐又浮现那种亲切到傻气的笑容,“原来是这样……我刚才一过来就在好奇究竟是谁会演宇多田凉介。”

“你长得真好看啊,佐助。”

在某个瞬间佐助的经纪人几乎以为,他手下的这个年轻男演员会发怒,毕竟佐助从来都最讨厌对他皮相的恭维。但他在佐助的脸上只看见了木然,后者勉强扯了扯嘴角,而后草草和鸣人握了握手就重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里,把那杯没了热度的咖啡捏得又紧了点。

“佐助……?”

“剧本。”

“嗯?”经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男人已经探过身子取走了自己的那份剧本,白皙的脸被包裹在厚厚的开司米围巾里,一时间根本分辨不出来表情。


 

“漩涡鸣人”这个名字其实出现得比当下要更早一点,只不过当事人一个忘记了,一个并不想要大肆宣扬,因此个中滋味只留给佐助独自品尝。手机屏幕里停留在搜索页的某一栏时,佐助听见自己微微屏气的声音。

“毕业于木叶高中20xx级七班,大学肄业,后因《午夜的拉面馆》一书而声名大噪,当年获选最具潜力新人作家。”

木叶高中20xx级七班。

佐助将资料朝下划了几下,就看见了熟悉的校服配色,高度模糊的毕业照上他几乎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金黄色头发的漩涡鸣人。

那时候鸣人还留着滑稽的爆炸头呢,他忽然笑了起来,像是看见了某个好友避之不及的过去。但那个笑容非常快地隐去了,只留下他习以为常的面无表情。

他们根本算不上好友,或者说,连“熟人”都没办法定义。佐助看着毕业照后面那栋眼熟的建筑物,他也曾经在相同的布景,相同的位置定格过相同的过去。

“鸣人。”

“漩涡鸣人。”

“七班的漩涡鸣人。”

奥斯陆的黑夜来得又早又快,收工以后几乎没什么人愿意留在片场,四下寂静,佐助毫不费力地念出了这个名字,但日语发音从舌尖滚出来的时候却觉得陌生。

是的,这个名字的确陌生,因为他那时候根本不这么喊他。

匆匆掠过的异乡人拿着照片说着母语。这样的画面本不稀奇,但佐助明显带着东方男子的俊秀面容还是引来了不少路人扭头,无意惹人注目,佐助将手机装回口袋,最后一个词被困在在围巾里嗡嗡作响。

“吊车尾。”

【2】

“喂,我说,你到底是不是喜欢莉子啊,混账凉介!”

“多管闲事,”宇多田凉介进门头一次摘掉了自己的围巾口罩,露出线条结实的肩颈,面对主角上杉阳斗的追问丝毫没有慌乱的神情,“这个问题真的有这么重要吗?你追着我问了那么多年还没烦?”

对面浅色头发的男生在佐助的瞪视下瑟缩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CUT————!”

“对不起宇智波先生,我……我忘词了……”出演主角的是某个年轻的偶像演员,相貌颇有几分活泼,只是此刻缩头缩脑的样子有些可怜,“我们再、再来一次吧?”

“再来几次都是一样的,”佐助没有理会经纪人的挤眉弄眼,冷冷地扔下了台本,“你根本没有进入角色。”

没有丝毫掩饰的直白让男孩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剧组其他人都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转头望向这边,偏偏佐助根本没有要给对方台阶的意思,反而转头望向了一边坐在监视器旁的鸣人。

“编剧,我说的没错吧?”

被点名的鸣人先是一个哆嗦,而后才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为难地皱起了脸,“我觉得……好像是有点怪怪的,但是只是台词忘记了而已用不着发这么大火吧。”

“你自己写的书,被拍成一堆垃圾都没关系吗?”

这场是在咖啡厅里借拍的,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不少,此刻都好奇地扭过头朝说话的两个人张望。佐助已经瞥见经纪人冲他拼命摆动的手,但他仍旧越过监视器牢牢地盯着鸣人。

“与其说你是好好先生,不如说你根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人,看不出好演员和坏演员其中的区别?还是只要你拿到了改编费就万事大吉?”他咄咄逼人地朝前走了两步,灯光师才后知后觉反转方向的灯光板映衬得佐助的侧脸过于凌厉。

鸣人固执地盯着他,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发怒的时候忽然低声说道。“我只是个门外汉……至于拍戏什么的我不懂,我只是……想尽力让这个故事圆满。”

佐助嗤笑了一声。

“别的随便你怎么说,只要你好好演就行了。”鸣人急匆匆地站起来,摘掉脖子上的耳机就跑了出去,他手里的手机正在嗡嗡作响。

佐助满腔的挑衅就像是碰上了一团迅速瘪了下去的棉花,鸣人的退让反而让他显得有些吹毛求疵。

“我们再来一遍,”导演适时地咳嗽了两声,“你的词都记好了吧?”

年轻的新人急忙点点头,一面又怯生生地瞟了一眼佐助阴沉的脸。

有关于宇智波佐助性格恶劣的传闻也不是这几年开始做演员才出现的,细细算起来,从前认识他的人就没有不认可这一点的。只不过那时候他相貌出众,又成绩优异,单纯的校园生活里这两样几乎就能够盖过他身上所有的缺点。

八班的宇智波佐助几乎是从漫画里走下来的王子本人,就连肥大的校服都能被他穿出慵懒宽松的风格来,只要他没请病假,几乎随时随刻都能引爆沉闷的校园,从受人瞩目的程度上来说,和他现在的生活并无二致。

漩涡鸣人和他几乎就是一对相反义,他们像海水和火焰,南极与北极,按理说永远不会有碰面的一天,但高中生活的奇妙之处在于你永远不会一成不变下去。佐助自认记忆力还算出众,他望着鸣人从咖啡馆跑出去的背影时忽然想起了第一次看见鸣人的时候,对方正穿着一件橙色的运动服被体育老师追得满操场跑,外套的下摆像是一只颜色鲜艳的鸟,在初春的微风里上下翻动着翅膀。

吊车尾这么多年还是很喜欢橙色啊,连羽绒服也要买橙色的,丑死了。


 

剧本出乎意料的很好看,于是佐助从经纪人那里名正言顺地要来了原著,看着封面上面洒脱的“漩涡鸣人”四个大字还有些恍然隔世。

“亲笔签名哦,”经纪人颇有些自得地笑道,“漩涡先生来剧组第二天我特意去找他签的。”

“你还是他的饭?”佐助斜乜他一眼。

“算不上啦,但是我觉得你会喜欢他的小说……”经纪人顿了顿,“据说他也是木叶高中毕业的欸。”

佐助像是被人靠近了某个不可言说的秘密,几乎要下意识站起身,但他最后只是点了点头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是嘛。”

“不过虽然你们差不多大,但佐助君那时候据说就已经是风云人物了,估计也不会记得鸣人君吧哈哈哈哈,”经纪人像是说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人生真是非常奇妙的际遇呢,佐助君如果当初能够认识鸣人君的话,现在——”

“你很吵啊,”佐助扬了扬手里的书,“今天和太太打电话了吗?”

经纪人识趣地瘪了瘪嘴,关上门溜之大吉。

如果当初能够认识漩涡鸣人的话……

他无意识地抚摸过鎏金的书名,像是在用手指描摹某种带着惴惴不安的未来。那些藏青色肥大的校服,学校两边到了春天总会让人鼻子发痒的樱花树,还有在太阳下有些眩目的金发像是被立刻放在了佐助的身遭,只需要他轻轻翻动书页,就能回到这样的日子。

他曾经在某个瞬间设想过的,能够和漩涡鸣人做朋友的日子。

宇多田凉介就像是他的翻版,倘若不是鸣人根本不认识他,也许佐助会自作多情地以为这个人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角色,而那个莽莽撞撞的主角,执着地喜欢着一个女孩子的茶发男孩上杉阳斗,连最不熟悉作者的人都能看出,更多地来自于漩涡鸣人自己。

上杉阳斗、莉子和宇多田凉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阳斗知道莉子喜欢帅气的凉介,所以也想尽力促成两人的恋情,但一次意外让莉子完全失去了记忆,而其中的种种线索指向了伤害她的正是莉子的爱慕对象凉介,为了揭开事件的真相,上杉阳斗顺着蛛丝马迹,时隔多年终于在挪威找到了宇多田凉介,但真相根本不是他料想的那样……

故事架构相比起佐助曾经出演过的各种精良电影而言逊色不少,但他仍旧为鸣人笔下的感染力所惊诧,也许是饰演角色的缘故,佐助在看见小说的结尾时居然忍不住轻声骂了句。

“笨蛋。”

只不过这声笨蛋到底说的是谁,也许说话的人自己都不清楚。


 

【3】

“可是莉子那么喜欢你,为了你甚至放弃了在东京的大学,只为了让你能多看她一眼!”

“那是她的问题,和我没关系,”宇多田不耐烦地朝后退了一步,“阳斗,你从日本跑这么远来看我,我原本以为你会说点更有意思的事情,有关莉子的事情她本人都已经忘记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你一个人还死死纠缠着不放。”

“凉介,这样的感情你不要就算了,别否定它。”上杉阳斗固执地看着他,“是你配不上莉子。”

宇多田看着这个昔日吵吵嚷嚷的好友一副决然的样子,只觉得有些烦闷,“难道这世界上每一个对我好的人,我都得和他们交往不成?”

他朝前走了两步,这么些年过去,凉介的身高依旧比上杉要高几厘米,但对视的时候,阳斗总是不敢长时间凝视着凉介黑黢黢的眼睛,他害怕这个思路敏捷的好友会在这种坦然又无声的交流中发现什么,于是他垂下了头。

但凉介却依依不饶地逼近他。

“比起莉子,你对我不是更上心吗?难道我也要和你交往不成?”

阳斗看着已经步入青年的好友,他仍旧是自己记忆里最英俊的男生,但同时也是他认识过的所有人里说话最伤人的那一个。

——————第二十章

如果辜负一份真心算得上残忍,也许宇智波佐助注定就是个暴君也说不定。他躺在被烘干的被子里漫无边际地想道。像书里的莉子一样的女生,他从小到大遇见的不知道有多少个,只不过那些女生注定不够幸运,无疾而终胎死腹中的单恋到头来连个见证者都没有。

但佐助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不喜欢女生,从他十二岁被表白之后就已经逐渐确定的事实不会因为对方有多漂亮或者多么痴情而改变。

木叶高中吗……佐助闭上眼睛,试图回忆起有关那段高中时光的种种,最后在意识混混沌沌的关头总算想起了一个名字。

春野樱。

他对于这个名字唯一的印象只剩下那头和令他鼻子发痒的樱花一样的发色,和标签似的印刷体:“长得好看”,但女孩的眉眼他却完全模糊了,记忆里有关于她的情节只剩下不知道是谁无意间的一句八卦。

“据说七班那个吊车尾追她追了好久,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那女孩似乎也给他表白过,在这么个寒冷的北欧之夜里,佐助的神经像是忽然被挑起,过去变得清晰,像是藉由着一根铁锁拉出水面的斑驳游轮。

春野樱应当算是一个很有毅力的女生,至少佐助恍惚记起她从高一开始就不停地跟自己表露过心意,从这个角度看,她和追在她屁股后面跑的鸣人也半斤八两,然而只有佐助自己知道,他的兴趣从一开始就放在了她背后那团乱糟糟的金黄色。

“人类穷尽一生,爱上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个体,很难说是造物的平衡还是矛盾的根源。”

他看见这句话的时候,走廊边上正好传来了聒噪的熟悉的叫声,佐助合上那本小说,橙黄色运动服的男孩飞快地掠过了他的窗边,后面理所应当地跟着叫骂的老师们。

他还记得自己对于如何隐藏这种灼热的注视当初有多么驾轻就熟,以至于就连最敏锐的人也不曾发现这种心思。

毕竟他们毫无相识的理由,也从未真正交谈过。

就连茨威格大概也无法理解这种感情,毕竟他笔下的陌生女人和她倾慕的对象总还有过真切的接触,而他就像是一个低三下四的偷窥者,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掩藏自己不敢见的心。

意识到他们也许永远也无法有交集的佐助开始莫名期待有人能够继续向自己表白。

“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说出这句话时没有任何起伏,但脸上却带着少见的愉快。只有当他说的时候,才能感到自己和那个隔壁班的家伙之间真的存在着什么实质的关联,就好像在人群中他们被某种不可言说的情感绑在了一起,密不可分。

佐助有喜欢的人这件事情到底还是传得飞快,就算是课业紧张的高三也不妨碍男男女女八卦,他不理会这些流言蜚语的后果是传出的版本愈演愈烈,最后破天荒地被班主任喊到了办公室里谈话。

现在想起来,那是他和鸣人倒数第二次见面。

后者大概是因为成绩过差而被约谈就业,正大咧咧地瘫在椅子上和他的班主任胡搅蛮缠,见到办公室门推开时下意识望了过来。

对视鸣人眼睛的一瞬间,佐助的手不争气地收紧了。那双眼睛比自己料想得要更加澄澈,如此看着就像是能够映照出他所有的秘密一样。

“佐助,”班主任冲他招招手,“这里。”

他点点头迈开步伐,经过隔壁伊鲁卡老师的办公区域时听见鸣人兴致勃勃大谈特谈自己的梦想。

“伊鲁卡老师!我啊,我想演好多好多电影,让小樱能在各种高楼大厦还有电影院里都看见我的飒爽英姿!”

佐助转过头,卡卡西正挑眉看着他。

“有什么事吗?”17岁的少年冷冷地问道。


 

挪威的外景终于进入收尾阶段,除了鸣人有些失落之外,所有人都暗暗庆幸即将离开这片冻土,他刚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商店买来了耳罩和帽子,全副装备还没几天就要回去,平白当了剧组几天的笑料。

“谁让你来之前还非要剪头发呢!”导演不客气地奚落他,“你家里那位也不帮你准备下行李!”

鸣人不说话,只是嘿嘿地想去摸后脑勺,最后只触到毛料粗糙的表面。

佐助站在一边微不可闻地哂笑了几声。

他在期望什么呢。

是期待鸣人其实也记得他,还是期待这部小说里的凉介就是他?又或者是……

年轻的演员微微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之后更加危险的想法,导演却不依不饶地拉住了他,“佐助,我听说是你帮鸣人买的帽子?”

几个人齐刷刷地扭头看着他,佐助的生人勿近简直是出了名的,没道理对一个进组还不久的编剧如此示好,即便是原著作者,以他的地位也不至于作出讨好对方的手段来。

“粉丝送的礼物而已,方便就给他用了。”他简短地撇清了两个人之间惹人猜想的关系,把手放回了口袋里。

“这就是鸣人你不对了!”导演猛地拍了拍鸣人的肩膀,“那你干嘛和我们说是从商店买来的?”

鸣人支支吾吾地涨红了脸,不住地瞟着佐助,似乎想从他这里再找到一些托词,但后者已经转过身和其他人核对起行程,并没有理会他。

“大明星送的东西嘛,说出来我怕被来探班的粉丝追着打啊哈哈哈!”

佐助听见背后鸣人笑着回答,不知是对方的搪塞或者是急中生智,总之导演也非常识趣地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之后讳莫如深的表情让佐助有些不适应。

并不存在什么粉丝送的礼物,他心知肚明,大概也只有鸣人这种神经迟钝的人才相信他的借口,但对方接过这份礼物时喜悦的表情明显昭示着他不曾被如此对待过。

“真的……真的送给我了?”鸣人说着,动作却很迅速地穿戴好帽子围巾,一瞬间被围巾包裹着的他的脸又像是回到了佐助记忆犹新的17岁少年,“可是这个很贵吧……”他看着盒子里的B字开头犹豫不决地说道。

“我有很多,不缺这个。”佐助言简意赅地收回放在盒子上的手,“你拿着吧。”

他几乎能想象对方回到家以后会如何说起他,定义他,甚至对他的妻子家人吹嘘,宇智波佐助哦,他可是第一个送给我礼物的明星。

不管是哪种身份,“第一个”这样的字眼总能让他感到些许满意。

佐助从不曾知道自己居然已经可以变得如此委曲求全了。

那一瞬间他就像17岁的毛头小男孩似的,还真切地盼望过他们能够藉由这些礼物变得名正言顺地亲近起来。但现实毕竟不是鸣人写的小说,上杉阳斗可以为了莉子执着地独身,漩涡鸣人却不会为了春野樱而十年如一日的拒绝爱情。

他本该料想到的。


【4】

事实证明脱线的人再过多少年也是脱线的人。

佐助看着傻眼站在登机口的鸣人,不由得觉得头疼。

对方因为找机场传说中拉面店耽误了飞机,行李都已经随着飞机翱翔在北冰洋的上空,只留下这个穿着橙色羽绒服的家伙在这里和他面面相觑。

“改签了吗?”佐助问道,一面庆幸他的飞机原本就要比其他人的晚一点,不然很难想象这种连英语都磕磕巴巴的男人到底怎么回日本。

“改签至少要到两天后了……”鸣人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愁容,“最近好像附近有暴风雪。”

经纪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佐助摘掉了墨镜,黑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你先回去。”

“欸?”

“我改签。”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料到从心脏到指尖都开始欢欣地颤抖,就好像是一个迟缓了多年的,少年奢求过的隐秘又瑰丽的梦境在向他缓缓展开,发出邀请。

“但是你之后——”

“这点事情都摆不平的话,我是不是需要换一个经纪人?”佐助近乎急切又冷漠地看着他的经纪人,黑眼睛里迸发出执拗的光芒。

“但你不能不带助理——”

“我来我来!”鸣人笑嘻嘻地举起了手,“我以前也给人当过助理的呢!”他自来熟地拉住了佐助的手肘,“你不会嫌弃我吧?”

佐助头一次怨恨起外套过于保暖的特性,隔绝了他身体以外所有的温度。

经纪人在两个人的坚持下一步三回头的登上了飞机,航班离地的一瞬间佐助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走吧。”

“啊?”

“你要在机场睡两晚上吗?”佐助顿了顿,“吊车尾的。”

鸣人的笑容像是被凝固了,显得有些古怪,佐助刹那之间就找到了借口,“导演说的,你从前上高中就有这么个绰号。”

“也是,”鸣人笑呵呵地摸了摸头,“丁次这个家伙,什么糗事都不放过。”


 

17岁的佐助模模糊糊地做过一个梦,梦里面他和鸣人都长大了,并肩走在冷风呼啸而过的异国,阳光热烈地打在他们的脸上,鸣人又蹦又跳地引人注目,他一脸嫌弃地把他从路边的雕塑上拽下来,却在鸣人看不到角落偷偷地笑了。

他不喜欢许任何愿望,但梦醒的时候却忍不住重新闭上眼睛。

我想遇见你,在风里,在阳光里,或是在大雾中。

只要不是在梦里。

高中结业的那天卡卡西难得穿上了正装,挨个把他们抓到一起,“等着前面伊鲁卡老师他们拍完了我们再去。”他朝樱花树下努了努嘴,佐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易地就看见了鸣人的脸,没有再戴着他那副绿色的防风镜,但满脸都写满了喜悦,他个子不算高,却非要站在最上面一排,吃力地掂着脚,作出各种各样的表情惹得摄像师都忍不住大发雷霆。

佐助规矩地打着领带,他站在树荫里看着鸣人被抛到了肩后的黑色领带无奈地笑了笑。

那原本应当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佐助搞不清就是这样人人喊打的家伙怎么就轻易决定了他的人生,但当他把报考的学校交给卡卡西时,眼前不是这个吊儿郎当的老师难得惊愕的眼睛,而是隔壁班的金发小子说起想当演员时意气风发的脸。

如果在相同的学校里遇见的话,没准儿对方会吃惊于他也选择了演员这一条路,还会冲过来朝他叫嚣“绝不输给你”的吧?

“卡卡西班!卡卡西班过来照相啦!”

佐助打定主意踏上第四排的台阶时,恰好和鸣人擦肩而过,对方在看见他时毫不犹豫地睁大了眼睛,他瞳色浅如剔透的宝石,但佐助仍旧在那双眼睛里找到了自己面无表情的影子,他料想对方也是如此。

第四排左起第三个,恰好在鸣人刚刚站过的位子旁边,他站在那里任凭身边的人如何推搡也不动弹,不太认识的男生看着他寒着脸,也就不敢再胡闹。

“3——2——1——”

摄影师喊口令的时候,佐助下意识扭过了头,但是那个金发的背影已经抓着自己的结业证书蹦蹦跳跳的跑远了。

佐助原本以为算是某种遗憾,但定格下来的他,却望着旁边那个空位子。

耿耿于怀的,结果最后变成了念念不忘的。


【5】

27岁的宇智波佐助原本打定主意不去了解漩涡鸣人的人生,尤其是和他无关的那部分。

但在两大杯啤酒下去之后,就算是他不愿意聆听,对方也不依不饶地拉住他,样子颇有几分少年时泼皮无赖的样子。

“我……我要是长得像你这样就好了……嗝……”

佐助拉着他,一只手把围巾裹在鸣人的脖子上,“像我?有什么好的。”

“像你一样,就能当个演员了吧……”鸣人含混地嘟哝道,麦芽的馥浓香气从他的鼻息间扑向了佐助,“我以前……也想当演员来着呢哈哈哈哈……”

佐助有些黯然地看了看自己手边的啤酒,鸣人还在一边自顾自地说着呓语。

“但是我又不像佐助你那么厉害,”他执拗地拉着佐助的袖子,“你无论是做什么都很厉害,和我不一样。”

男人把头埋在了手肘里,嘟嘟哝哝到最后发出了小兽一样的呜咽声。佐助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地在他的背上抚摸。

一下,又一下。

“书,写的很好……吊车尾。”他最后把鸣人放在了肩膀上时终于低声说道,“比我厉害多了。”

他不知道鸣人在高中之后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对方并没有如愿当了演员,反倒是他后来的人生过于匆忙,以至于当佐助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名字就已经代表着某种不足以为外人道的情感被埋在了土壤里。

对于异国重逢,佐助甚至不确定是不是某种令人流泪的笑话。他本无意从事的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反倒是叫嚷着以此为梦的那个人半途而废。佐助有很多次想要开口问鸣人,为什么要选他来演这个角色,但最后都咽了回去。

若是原因令人啼笑皆非,好歹也等到这段梦境过去再揭开谜底。


酒醒之后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之前的事情,不过佐助更倾向于认为鸣人大概是真的忘记了,毕竟他的记性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太好。

奥斯陆并不大,两个男人除了沉默地走路,逛景点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活动,偶尔鸣人会拉着他一起做些奇怪的事情,但是那种自来熟的劲头似乎随着回程的临近而渐渐消失。

飞回日本的日子还是不可避免地到来了。

鸣人坐在他身边,还没飞到太平洋上空,佐助就感到肩膀上一阵意料之中的重量,随即在飞机的轰鸣声里听见了轻微的鼾声。

他侧过头,自己的黑发有几缕搭在了鸣人的额头上,看起来说不出口的怪异。

他距离17岁的鸣人已经很远了,而27岁的漩涡鸣人即便如此亲密,也不曾属于他。

佐助微微侧过头,趁着伸手替他盖上毛毯的一瞬间,留下了一个非常敷衍的亲吻。

这不是他的第一个吻,也同样不会是鸣人的初吻。

但那种震颤却像是一张初级又丑陋的情书一样让人不安。


【6】

“你什么都不懂!阳斗!”宇多田终于拆下了他那副冷漠的面具,他咆哮着,“永远不要用你以为的我来定义你和我的关系!你知道什么!”

“我是你的朋友!”

“我从不把你当我的朋友!你算我哪门子朋友!”

茶发的男生颤抖着,上一秒他还充满了愤怒,此刻眼睛里却因震惊而蓄满了泪水,“凉介……我难道不是你的朋友吗?我一直以为你是我最亲密的朋友……”

佐助扔掉了手里黏黏糊糊的酒瓶,他古怪地笑了起来,“朋友?”

越过监视器和灯光,鸣人那张全神贯注的脸被黑暗隐去了半边轮廓,岁月带给他的改变已经尽数被抹去,27岁的佐助面对着那个金发吊车尾,忽然就忘记了所有的台词。

“没错,我是想过和你当朋友……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那种好朋友。”

从17岁,到27岁,再到两个人被埋进土里的时候,共同分享生命的那种朋友。

“但是我做不到。”

鸣人忽然抬起了头,他在用眼神询问佐助为什么忽然没有按着台本继续说下去,但男人只是看着他,愤恨又深情地微笑着。

《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中开头这么写道,“你不曾认识我,可我却切慕你许久。”

他和鸣人全部的交集就算是全部写出来,也不过是寥寥几行,但对于他而言,却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折磨。他没有再对着毕业照上的那一个空位黯自神伤,穿越了十年的光阴,如今漩涡鸣人站在他面前,他们各自改换了立场,佐助原本以为他早已经痊愈毕业,但仍旧挫败地发现他仍旧心动不已。

“你说,人怎么会和他爱的人成为朋友呢?”

佐助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道。


首映礼被安排在第二个初秋,佐助已经开始接拍其他的电影,但丁次打来电话的时候他还是答应会抽时间去参加,只因为鸣人的名字也赫然出现在了嘉宾名单里。

自从电影杀青以后,佐助就没再见过他,庆功宴据说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参加,听起来就好像是亲密的默契,然而佐助知道也许这才是他们人生里的最后一次见面,没有任何仪式,只是挥挥手说了句再见,就好像明天还会在镜头前重逢似的。

首映礼来的人鱼龙混杂,佐助频频躲闪着镜头居然也看见了某个熟面孔,对方和他对视时的慌乱表情忽然让他福至心灵。

“春野樱……吗?”

女人粉色的头发被盘在了脑后,衣着精致又典雅,身边还站着一位高大的男性,但春野樱在看见他的一瞬间脸上露出的欢欣却好像一瞬间回到了17岁。

“佐助君!鸣人君跟我说邀请了你来参演电影,还送了我首映礼的票……没想到你也会来参加首映礼!”小樱三步并作两步地靠近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仍旧让他鼻子有些发痒,但佐助的心思却不在这里。

“鸣人……?”他嘶嘶地问道。

“对啊,”小樱环顾了一圈,没有找到话中人的身影,“那家伙之前还跟我吹嘘,说什么当年那么厉害的宇智波佐助这次还不是要在我的指挥下演戏,还是男配角之类的……”

佐助的冷漠几乎被惊愕全数替代,“鸣人他……记得我?”

“你说的是什么话!”小樱惊讶地捂着嘴,“当时你那么出名,谁不认识你?更何况那个时候……我因为被他追烦了,还说过如果什么时候能变得像佐助一样就会答应他之类的话。”女人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头看了看自己的丈夫。

“他那么喜欢你,我还以为他最后一定会和你在一起呢。”佐助忽然冷笑起来。

小樱摇摇头,“鸣人啊,其实特别固执呢……他后来特别郑重地和我说有了喜欢的人,一直到现在好像都很喜欢对方,以至于一把年纪连个女朋友也没有。”

“是么。”佐助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距离重逢又过去了十几个月,他已经习惯面对对方一切情况无动于衷。

“但是听说好像自从毕业之后就一直没有再碰见对方吧……”小樱想了想又叹了口气,“鸣人也真是的,干嘛一直这么执拗呢,写出来的书也是惨兮兮的。”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影院的灯已经暗了下来,女人遗憾地冲他摆了摆手,留下佐助一个人在座位上思绪纷乱。

结局和小说并无二致,宇多田凉介向上杉阳斗揭开了莉子失忆的真相,但一切都已经毫无意义,每个人都过上了新的生活,上杉所执拗的那个谜底只不过是对于他自己而言的自我满足,莉子失忆后过上了新的生活,而宇多田也在阳斗和他见面的第二天离开了挪威。

佐助面无表情地看着大荧幕上晃动的景色和脸孔,他的临场发挥当然是被当做口误剪掉了,而鸣人的眼睛却似乎藏在这些画面之后,不断地无声向他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你长得真好看啊佐助。

我们能当好朋友吗。

记忆伴随着那些熟悉的校服配色全面复苏,声像如同巨浪一样淹没了宇智波佐助的全部注意力。

“鸣人!你什么时候像隔壁班的佐助君一样好好学习就好了!”

“佐助,你不是要念理科吗?干嘛在理想职业上填作家?”

“宇智波佐助是谁啊?怎么小樱你也喜欢这个家伙!”

“大家好,我叫漩涡鸣人……诶诶诶?七班是在隔壁吗?”

屏幕上的演职人员表已经滚动放送完毕,但灯光却并没有亮起来,佐助在一片黑暗里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像是愤怒到了极点,又失望到了极点,最后带着一丝嘲讽地响起。

“你说,人怎么会和他爱的人成为朋友呢?”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尽管电影院因为这句话掀起了轩然大波,可对于佐助而言,世界却忽然安静下来了。

所有的谜题显得都太过拙劣,无论是宇多田凉介和上杉阳斗在读音上的小玩笑,还是有关于演员和作家的伎俩。以吊车尾的智商,这种小故事根本经不起推敲。

他早该想到的。

可惜美丽的故事总来的太晚。

 

【7】

佐助走出放映厅,六月份的蝉鸣像少年沙哑的嗓音,聒噪个不停。镁光灯和黑洞洞的镜头没有对准这个穿着黑色T恤的口罩男生,他们的注意力从来都只在光鲜亮丽的人物上,至于那里面包裹着的是怎样的人,没有关心的必要。

从岔道拐进林荫路,能听见不远处的木叶高中足球场上年轻的高中生们正在呼喝,佐助定定地站着看了会儿,背后忽然有人咆哮起来。

“前锋!前锋你脑袋进水了吗!”

佐助扭过头,一个金发的男人趴在铁丝网上一边大呼一边上蹿下跳,明明已经开始降温的天气,橙色的短袖却被汗水紧紧包裹在躯干上。

“过他啊!你这个蠢蛋!”

佐助微微侧过身没有说话,男人大概是喊累了,掏出包里的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扭过头才发现这里不止他一个人。

佐助望着那双蓝眼睛,男人的金发寸头久未打理,渐渐蓬松起来,在头上支棱着就像个成绩差的不良少年似的。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鸣人听见对方这么说,忍不住咧起了嘴。

“这种搭讪方法真是烂透了,佐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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